易幕遮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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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沁‖墨淳】《思君兮陫侧》〖上〗(原作向魔改/齁甜/HE)

《思君兮陫侧》〖上〗

①北堂墨染X元淳,1V1

②HE甜饼。剧情魔改。私设众多。上篇字数9700+预警

③某位燕姓男子不配拥有姓名。连小公主的初恋他都不配得到哼。

④赠与闺蜜。爱是她的,我为她发电。你说说在考一模的时候这个女人逼我给她写文,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希望新的一年她能少骂我一点,对我好一点【卑微幕遮x

⑤没看过楚乔传没看过我的皇帝陛下。单纯只写墨淳两个人。介意勿扰。

 

 

 

 


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他澄澈的眸子逸如秋水。

  侍立一旁的婢女在端茶倒水时忍不住地侧目略瞟几眼,便悄然红了面颊,连沏茶的动作也不禁放缓了许多。受命退下之时,屈膝行礼的刹那抬眸撞入那平淡的眼神,又是一阵心口小鹿乱撞的羞赧,退至殿堂珠帘帷幔后便立刻彼此轻声倾诉着爱慕之情。

  你说这位王爷姓名为何?

  墨染——黄道国的宸王爷,北堂墨染。

  婢女们纷纷掩面试图让自己面上的绯红不那么明显,却是徒劳。虽说这邻国的国名委实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可这俊逸神朗的男子却是人如其名,淡雅脱俗,一袭华贵不庸的墨黑鎏金朝服彰显着人尊贵的身份,代表一国之仪的他坐得挺拔稳重。

  眉目如剑,轻握饮茶瓷杯的手指骨分明,垂首轻抿之时侧颊顺上了檀木窗外折射而入的柔和日光,为整个如莲般圣洁的人又增添了些许温柔之意。

  “昨日在下所提出的请求,”北堂墨染品不惯这大魏宫廷香茗,只是礼貌性地碰了碰唇便将瓷杯放回原处,抬眸望向不远处倚靠在龙椅上的黄衫男子,平静询问道,“不知陛下是否已作决定。此事事关重大,毕竟关乎两国之谊,还望陛下慎重。”

  已至中年的男人鬓边早已染上几缕灰白,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座下的宸王良久,又侧首与自己的贵妃交换了一个眼神,故作为难之态地缓慢开口:“此事并非朕不愿应允,只是这皇室里适龄的公主,只有朕的小女儿一个了……”

  至此,北堂墨染淡然一笑,明亮的瞳孔中不经意间泛起一丝温和:“在下知道,是元淳公主。”

  “王爷知道?那这般……”

  “婚书是正是向元淳公主敬上的。”北堂墨染缓缓起身,恭敬有礼地向大魏皇帝作揖行礼以示诚心,“在下久闻公主盛名,倾心已久,特此顺应我国陛下之意,意欲结两国秦晋之好。”

  他这一番说辞温文尔雅,委实无半点不妥。大魏皇帝想了想自己那位昨夜闹起脾气来差点没把宫殿掀了的小公主,又想了想两国联姻的利益之处,踌躇半晌都难以给出明确答复。而坐在他身侧的贵妃却是莞尔一笑,望着北堂墨染的眸光都是带着欣慰的。

  北堂墨染见他迟疑,以为是在等他将聘礼与婚事事宜等据悉阐明,正欲开口,却闻得侍候在门外的奴仆朗声通报道。

  “元淳公主到——”

  本志在必得的王爷怔神片刻,缓缓朝着蓦然打开的殿门望去,竟是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未至及笄的少女白皙娇嫩的面颊还未脱稚气,即便不施粉黛亦映出两颊桃花一般的微红,几分明艳几分动人。清秀温婉的眉眼精致地犹如画笔勾勒而出,水灵的眸子璨若星辰,任谁也能想到当那里流转着缱绻情愫时会是怎样一番倾国绝色。一袭水红轻薄的纱裙随着莲步缓慢摇曳,如同阳和启蛰时初生的淡粉玫瑰脱俗出尘。

  她抿着红唇,瞥了站在一侧的北堂墨染一眼,视线交融时不禁脚下一滞,露出些许疑惑神色来。然而这停滞仅是一瞬,下一刻她便收回了目光,高傲地抬起了自己的颔颈,一颦一动皆是柔顺优雅。

  “淳儿拜见父皇、母妃。”

  她温顺地垂眸行礼,少女空灵的嗓音有如黄莺啼唱般动人。

  大魏皇帝不禁汗颜,招手示意赐座,偏偏这时候魏贵妃蓦然出声,朝着自己的小公主微微一笑:“淳儿倒是心切,与宸王爷初次见面,何不敬酒一杯以示友好?”

  她话音刚落,便立刻有婢女端着盘托上前,稳稳当当地端来两杯清酒。

  元淳睨了那两盏瓷杯一眼,缓缓行至北堂墨染面前,端起其中一杯酒,一扬嘴角露出一个甜美柔和的笑来,轻声道:“既是母妃的意思,那淳儿便敬王爷一杯。”

  北堂墨染动了动唇。朝思暮想日日放在心尖的人正在眼前,不再如天边浓墨重彩的晚霞转瞬即逝,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如花儿般触手可得。他有太多想要询问的,有太多想要倾诉的,可他凝神了片刻,终是端起了杯盏,向公主淡淡一笑,拱手礼貌性地让两只瓷杯相碰。

  还未等清脆声响起,少女纤纤素手便在前一刻倏然脱力,价值不菲的白玉瓷杯冷不跌地直直坠落在地,摔在北堂的身侧,转瞬之间便是四分五裂。北堂墨染神色一滞,只觉得自己握着瓷杯的手都冷了几分。

  “呀,真不好意思,王爷,淳儿不是故意的,”元淳立刻面露委屈,然而上挑的眼尾却染着一丝得意,欠身道歉时牵扯起衣袖掩住了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意,“看来王爷与淳儿注定是没有缘分的,不如这婚事就此作罢吧。”

  北堂墨染剑眉轻挑——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魏贵妃心知肚明,元淳素来耿直任性,别说身为人母的魏贵妃不忍强迫亲生女儿,即便是硬压着她恐怕元淳也不会做出有违本心之事。这孩子自小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地倾心于那个燕北世子,情深不寿难以撼动,哪怕她与皇帝都看出了那世子全然把元淳当妹妹看待而毫无情爱之欲,元淳也依旧对人家痴心一片。

  倒是白白可惜了这么一段好姻缘。

  “……碎碎平安。”北堂墨染瞥了脚下碎瓷片一眼,他身后的小厮立刻上前将碎片利落收拾了。小公主比他矮上不少,他敛了情绪低声道,目光细细描摹过少女柔和的面颊线条,“公主不必多虑。你我的生辰八字甚合,乃天赐良缘。”

  元淳愣了愣,想必是自己端庄委婉地推拒了半天也没得到理想中的效果,登时便有些不高兴了,下意识地反驳道:“谁和你天赐良缘?合什么合,谁要嫁给你啊。”

  北堂墨染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淡然笑道:“公主话说得过于绝对了。”

  大魏皇帝与魏贵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是听不懂人说话吗,”元淳似是被对方依旧淡然且势在必得的模样给气着了,“我才不会接受你的提亲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就要成婚了!”

  北堂墨染嘴角的笑意一僵。

  “怎么,不相信?”元淳高傲地昂首撅了撅小嘴,在提及心上人时满心满意的都是甜蜜,“我的燕洵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你嘛……”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青年一番,不知为何喉上一哽,却还是不依不饶道,“你连他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皇帝和贵妃的脸色有些难看。

  北堂墨染轻轻眨了眨眼睛。

  “燕洵。”他淡淡开口,波澜不惊的眸光中却是闪过一丝无奈,“燕北世子燕洵?”

  他俯首凝视着少女姣好的容颜,心上顿时五味杂陈,万般酸楚终是化作无声叹息。本想着意中人欣然得意笑着的小公主看到他这般,饶是再任性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怏怏敛了笑意,轻咳一声。“总之,你我第一次见面,怎么能比得上我和燕洵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的好意我们大魏心领了,不过这联姻一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指甲攥进了掌心之中隐隐疼痛,仅是那么一瞬,而后北堂墨染便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看着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的元淳,恍惚间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粉雕玉琢的稚嫩女孩,那日日夜夜萦绕在自己心头难以抹去的明媚笑颜,模棱之间容貌与眉目神情却是与面前的少女重合在了一起。

  可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在那之前,北堂墨染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

  他生而尊贵,却也注定孤独。

  周身前仆后继意欲攀附的人不在少数,阿谀奉承之语不断地被人谄媚黏腻地说出,却是虚伪至极、各抱心思,令尚且年幼的他感到一阵恶寒。不断有朝臣明里暗里跟他提及婚事,明明他还是个未至志学之年的少年,那些所谓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便跟嫁不出去了似的个个都想往他这里跑,北堂墨染甚至好笑地觉得自己这宸王府若是改修葺个旅店兴许生意也会不错。他没有其他性向癖好,只是在面对那一张张明明还很烂漫却非要施上重重粉黛的脸蛋,委实提不上什么兴趣,更别说是应下婚约了。

  而那一年春,他受太皇太后之邀进宫赏花,他那段时间本就乐得清闲,便不假思索地应下了。然而一众莺莺燕燕的曼妙女子晃得他头疼,浓重馥郁的脂粉香气直往他鼻尖钻,呛得他差些失仪。北堂墨染看着御花园里盛放娇艳的花朵,实在不能理解女人是怎样将赏花理解为她们自个儿争奇斗艳的?

  于是,在不知道是哪位国公夫人还是大夫夫人第三次笑着跟墨染提他们家中待字闺中的小女时,他忍无可忍,起身随意找了个借口拂袖离去。

  阳光正好,阳和启蛰,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历经一场初春细雨,空气中青草裹挟着泥土的芬芳充盈胸膛,瞬间便驱散了方才遭脂粉荼毒的不适。北堂墨染难得心情愉悦地踩着白玉石子小径往前走着,却蓦然隐隐听到了一阵衣料窸窣声。

  他自幼习武,听觉和锐性自然都是极为灵敏的。鼻尖略过一丝淡淡的腥甜味,北堂墨染微微蹙眉,放轻了脚步上前窥探。拂过娇艳锦簇的玫瑰花丛——他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去触碰花枝的尖刺,待到他再垂眸望去时,却见一个小姑娘跪倒在地。

  小姑娘梳着不像是黄道国女子妆容的发髻,晶莹摇曳的流苏垂在肩头,穿着一袭淡淡鹅黄的广袖薄纱裙,白白净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一块黑色的方巾遮住了她的眼睛。北堂墨染愣了愣,有些好奇地走上前,最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浸染了血迹的裙衫。

  “谁?谁在那儿?不算不算,我还没……”她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作势便强硬地要站起来,却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一行清泪直直从侧颊滑落,“我还没输,我们再来……”

  北堂墨染心上一颤。

  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走上前蹲下身,轻咳一声,轻轻掀开了少女柔软的裙纱。他没掀多少,当然就连仅仅这么一小截足以让他看清对方膝盖的程度,便已经有些许绯红窜上他的耳畔了。白皙嫩滑的膝盖被刺入了些许玫瑰花刺,髻年少女的肌肤最是娇嫩,锋利尖锐的花刺扯得她膝间一片血肉模糊。

  “你干什么?”那姑娘愣了愣,蓦然红了面颊,咬着下唇愤怒地就要推他。然而小女孩哪儿有多大的力气,北堂墨染被她推搡得是动也不动,反而转手捞了对方的小腿,让她猝不及防地摔在他的臂膀之中,“你你你有病?”

  即便是丝巾覆眼,北堂墨染也看得出她羞怒的神情。他抬手扯了扯女孩眼上的丝巾,却被她死死地按出,一点儿都不肯让他动。

  “他们说了不能把丝巾摘下,不然就不带淳儿玩,”女孩瘪了瘪嘴,左右估摸着对方没有恶意,便也任由他将裙尾掀上去探查伤势了,“淳儿本想试着去捉他们,淳儿真的不知道这里会有这么多刺……”

  北堂墨染细致入微地为女孩挑走膝盖上刺入的花刺,一面放轻手上的动作,一面轻轻朝着伤口吹着凉气。入肉之痛应不是寻常娇贵小姐能够忍受的,北堂墨染这样想着,抬眸看了看这位自称“淳儿”的女孩,却是神情一怔。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一只柔软白嫩的小手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衫,揉得他昂贵繁复的衣料黯然失色,疼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却一声也没吭,唯有大抵是难耐的泪水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着。

  他伸手去为她擦泪,却忘了自己手上尽是她膝盖间的血,笨拙地又糊了人小半张脸。

  北堂墨染当时想着,这女孩怎么这样,固执又执拗,可怜又坚强。

  “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你不能说话?”女孩看不到他,最难忍的挑刺部分也已经熬过去了,在对方给自己用方巾包扎时便禁不住喋喋不休地开口,“既然你帮了淳儿,那淳儿肯定是要报答你的,这样,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见我父皇和母妃……”

  “父皇?”

  “原来你能说话啊?吓死我了”淳儿惊喜一笑,“我的父皇是大魏的皇帝,母妃是魏贵妃。”

  早有耳闻昨日邻国的皇帝携爱妃至黄道国为太皇太后祝寿,原来……北堂墨染凝视着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轻轻一笑——原来居然还是个小公主。

  她踢了踢小脚,轻哼道:“难怪母妃以前从不让我靠近玫瑰花从,这花原来如此刁蛮,等我回宫一定要把花园里的玫瑰花全部砍光!”

  究竟是谁刁蛮?北堂墨染只觉得她天真可爱得惹人作笑,强忍住抬手摸摸对方圆圆小脑袋的冲动,低声道:“为何这么想?我倒是觉得这花与你甚是般配。”

  他随手采下一只白色晕染着淡淡橙红淡粉的玫瑰花,细细剔去了花枝上的尖刺折断,轻轻缀上女孩儿乌黑的发髻之间。淳儿愣了半晌方才意识到他做了些什么,白净的面颊倏然泛上些许微红。

  动心不过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他们都太年轻,雏鸟初生一般干净纯洁的情感在温温的气氛中涓涓流淌着,带着丝丝缕缕的羞赧与甜蜜。她突然也不怎么想坚守游戏规则了,隔着那一层薄纱,这个拥有低沉好听嗓音的少年近在咫尺。她想着,她想要看到他。

  她鼓足了好大的勇气,连对方揽着自己肩膀的手什么时候悄然撤下了也全然不知,踌躇半晌,才缓缓扯下了眼睛上的黑纱。明媚的艳阳照耀得她眼睛有那么片刻的不适,她拖着那只被细细包扎过的伤腿慢慢站起来,扶着额来让眩晕感尽快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突然从花丛中窜身而出的少年——元淳眨了眨眼睛。

  她认得他。燕北世子燕洵。

  情窦初开的少女摸了摸发髻上微凉柔软的娇嫩花朵,朝着对方露出一个温婉羞涩的恬淡笑容。

  她又怎能不爱上他?

 

 

  黄道宸王爷再也没提联姻一事。

  大魏公主与燕北世子的婚事很快便被订下,朝堂四座纷纷祝贺,火红的绫罗绸缎绢花逐渐挂上宫闱高墙,为清冷的深宫增添了几抹明艳的色彩。北堂墨染依旧留在大魏宫中,一来是他收到北堂弈的书信托他代黄道祝贺婚事,毕竟是议和,自然要和气到底,二来……

  也是他自己的私心所致。

  他在灯火通明的殿堂之上凝视着端庄得体的公主的一颦一笑,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不远处的燕洵时,明亮的眸中尽是缱绻情谊。然而那位世子却极为冷淡地绷着一张脸,尽量避免与她的对视。北堂墨染清清楚楚地在少女洋溢着幸福笑意的脸上寻到一丝失落,她挪开目光,正巧撞上了他的。

  元淳愣了愣,别扭地迅速把视线撇开。

  北堂墨染淡淡地勾出一个笑容,举杯将杯盏中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他衣襟下的某处,正隐隐不适地作着痛。那疼痛不同于以往他受过的任何伤,即便是在练武时摔碎骨头,在战场上刀光凛冽、血流漂杵,也不似这般……

  心上微疼。

  他作为黄道的亲王与使臣,自然免不了上前与订下婚约的新人献上一番祝福与敬酒。他平稳地端着一杯清酒步履缓缓地走上前,衣袂翩飞,霎是俊逸清秀男儿郎,引得座下一些适龄女子轻掩绯红面颊。他朝着满面冷峻的燕洵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元淳身上时却是顿了顿,“世子,公主。”

  燕洵盯着他良久,皱了皱眉,仿佛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沉声道:“原谅我刚刚的失神,阁下是……黄道国的宸王爷?”

  “多谢王爷,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请您放心——我和燕洵哥哥必定恩爱长久。”元淳忙不迭地立刻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转手将杯盏摔放在侍女手中的茶盘上,俨然是一副不愿多加言语的模样。众人皆知几日前北堂王爷的提亲被拒,此刻于此情此景也都心知肚明,纷纷瞥开目光尴尬不已。大魏皇帝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吞吐笑着让北堂墨染不要在意小公主的任性无礼。

  “无妨,”北堂墨染默默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垂眸轻轻地扬了扬嘴角,“花一般的年纪,就应如此。”

  元淳一愣。她身侧的燕洵蓦然恍然大悟般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北堂墨染,动了动唇好像是想说些什么。然而未等他言语,北堂墨染便一挥广袖作揖行礼,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

  他大抵是醉了。

  北堂墨染踩着皎洁月光,连自己怎么回的住处都不知道。他恍惚地躺在柔软床榻之上,泛着寒意的修长五指覆上眼帘,触手的是自己肌肤的麻痹微烫。他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玫瑰花香,那缕缕幽香沁人心脾,盛放在大魏后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娇艳的、坚韧的。

  他又想起了方才无意间在公主腰侧注意到的荷包。荷包明显有些旧了,泛着水洗褪去染料的陈色,却看得出拥有者十分珍爱,日日月月竟无一丝损坏。墨蓝的布料让北堂墨染觉得有些熟悉,直到他看到了那独属于黄道国的刺绣手艺,与金线染透怎么也洗不掉的些许乌黑血印。

  那是少女的意中人所赠之物,贴身相配,不曾分离。

  有美人兮如花。

  可惜,他没有美人。

  也没有花。

 

  

  燕洵造反在北堂墨染的意料之中。

  青年眼下难敛的戾气与仇恨太盛,血海深仇与抱负征服的欲望深深蒙蔽了他的双眼。即便自幼被桎梏于牢笼之中、拔断利爪,猛兽一般不驯的血脉仍旧流淌在他的血液之中。早在大婚的前几日,北堂墨染便收到了手下人呈上的密报,将那世子的计划了解了七七八八。转手便将那纸条置于烛火上燃尽,他沉思良久,终是选择应北堂弈之言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他不是看不见待嫁少女眼中的欢喜与希冀。

  然而春寒料峭,那无限的柔情却是对着别的男子。北堂墨染道不明心上那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酸楚意味着什么,甚至在烧了密函后,还能在棋盘之上淡漠地与自己博弈,想着兴许经历此事后元淳能够看透人心。

  风云变幻时,他安全而平静地坐在长街一角高阁雅间中品着香茗,波澜不惊、毫不动容的目光瞥过楼下血流漂杵、哀鸿遍地,竟是置身之外。可当少女充斥着绝望与难以置信的哭腔撞入耳时,还是如同一把利刃,将他一直强作镇定的沉着无情撕开了一道裂痕。

  “淳儿不逼你了,淳儿不嫁了……不加给你了……”

  “淳儿只要你活着……”

  深蓝华贵的燕北嫁衣以金线绣着繁复精致的并蒂莲花、双鹤鸳鸯,巧夺天工尽彰祥瑞之意。然而那淡薄的孱弱身躯跪在冰冷坚硬的石砖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哭泣着,本精心梳理的发髻凌乱地散出些许楚楚可人的羸弱来,柔软的发在刺骨的寒风中轻轻飘扬着。

  爱一个人卑微到骨子里去。

  她把生来便端在心上的尊严与高傲尽数抛下,苦苦哀求着面前骏马上面若冰霜的青年,求他回心转意,求他不要做傻事。

  但是元淳,你是一个公主啊。

  如玫瑰一般傲然绽放在锋利荆棘之上,娇艳明媚、顽强坚韧,理应向阳蓬勃生长、朝气盎然,在最好的年华无忧无虑、不谙世事。

  只是她将真心错付。

  命运弄人。

  北堂墨染攥着茶盏的手暴起丝丝青筋,胸口闷痛难忍。

  狠心决绝的燕北世子连一个怜悯同情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梨花带雨的姑娘,任凭她掏心掏肺也无动于衷。因恳求了太久磕出的淋漓鲜血在她白净的额间绽出一朵红莲,氤氲着泪水的眸中尽是凄楚。她伸手意欲触碰青年的鞋尖,然而缰绳一扯——纤细颤抖着的手臂落在空中,可悲可怜地像个笑话。 

  北堂墨染蓦然起身,反手夺过身边侍从背后的弓箭骤然拉满,行云流水的迅速令侍从丝毫不能反应过来。冰冷尖锐的箭头阴冷地对着燕洵,而后者浑然不觉,是暗杀的绝佳时机。 

  他可以杀了燕洵。

  对方在明他在暗,因自幼习武而蓄满力的指尖充斥着让箭穿透一切的力量,只要他松开手,方才耀武扬威的世子便会立刻摔下骏马,结束这才刚刚开始的造反大计。寒光在他的眼底荡起波澜,盛装的少女还在痛哭着哽咽,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王爷,您在干什么?”尚羽大惊失色的上前意欲阻止,压低了声音焦急道,“陛下嘱咐过放任不管的,您这是……”

  北堂墨染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将尚羽还未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但他那一箭终是没有射出。

  燕洵与他身后驭马的女子扬长而去,带走了浩浩汤汤的所谓叛军。元淳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又往前挪了几步,蹭得昂贵衣料沾满灰尘。被捧在掌心娇惯的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伏在肮脏的石地板上不住颤抖着,被粗糙石砾磨得生疼的修长玉手胡乱间又摸到了她一刻也不曾离身的荷包。

  她将那荷包一把扯下,猛地甩在了几米之外,混入了血泊之中。

  元嵩在她的身后神情复杂地看着妹妹,北堂墨染在楼上看似淡漠地俯视着,掐着檀木阑干的手却是生生将实木抠出痕迹来。

  元淳在原地愣神良久,蓦地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尸堆之中,手忙脚乱地挪开冰冷的尸体,将那浸染了鲜血的陈旧荷包握在掌心,放在胸口,放声大哭。

  她终究是放不下。

  可又有谁能放下。

 



  元淳依旧痴心不死,孤身一人跑去燕北大营寻找燕洵。

  北堂墨染在收到元嵩为了寻找妹妹潜入大营的消息时,心上顿时一阵惊慌,立刻翻身上马绝驰而去,生怕有一丝耽搁便导致悲剧。微冷的狂风席卷地他面上微疼,紧攥着缰绳的冰冷双手却渗出了些许汗珠。马匹登不上山路,北堂墨染阴沉着脸环顾了茂密的深林片刻,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徒步奔走在泥泞的山路之上。杂乱无章的灌木树枝好似故意地挡在他的行路前,他一面挥着利剑将缠人的东西尽数斩落,一面心急如焚地四下寻找着。

  “元淳!”

  北堂墨染已不在乎高声的呼喊是否会引来燕北大军,更别说暴露身份会给他带来的麻烦了。如若连心系心悦的姑娘都护不住,他如何还能安心稳当地坐在这宸王位上?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享用着用她的幸福安乐换来的尊荣富贵?

  他如何能。

  他又如何舍得。

  索性,他在一处僻静的山洞中寻到了她。

  两个面色不善的油腻男人正不怀好意地脱着衣服,猥琐至极地阴森笑着,将蓝衣的少女堵进逼仄的角落里。少女惊恐万分地惊吼哭泣着,笨拙无力地将自己被撕扯地不像样子的裙衫胡乱捂紧,退无可退,反抗却又委实不是两个成年男人的对手。

  北堂墨染攥着利剑的手骤然一紧,刹那之间的愤怒带着燎原之势席卷了他全部的理智心神。下一刻,寒光一闪,他不忘挡在了少女的身前,利落狠戾地斩下那两人的头颅。

  泪滴挂在少女沾染了灰尘的脸上,她愣愣地仰视着面前这个青年高大挺拔的背影,看着他转过身来慢慢蹲下,抬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发——元淳下意识地避开了,不自觉地将残破的衣衫裹得更紧,如一只受惊的白兔般抵触任何人的触摸。

  还好,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们说,是奉了燕北世子的命令,”她瞳孔失焦了良久,冷不迭地蓦然开口,昔日浸着温柔烂漫的眸中已然一片死灰,只闪烁着点点凄凉泪光,“是燕洵让他们…如此待我……”

  寒冷与痛苦让少女哽咽着将脸埋进身旁青年温暖宽厚的胸膛之中。北堂墨染顺势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取下了自己的披风裹住怀中人娇小且不断颤抖着的身躯,心上一阵隐隐作痛。少女伏在他的胸口流着泪,却倔强地不肯出声,他也干脆任凭泥土与泪珠混合着染脏了自己昂贵不菲的衣襟,耐心而温柔地抚摸顺着她已有些杂乱的长发。

  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在两人鼻尖,但北堂墨染却按紧了元淳的脸,不让她去看那人间地狱。

  “元淳……”

  如若他再晚到一步,她又会从怎样的刀山火海中孤独走上一遭?

  “别怕。”

  北堂墨染倏然哽住,忽的发觉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年少心动、懵懵懂懂的情感白痴,思来想去、绞尽脑汁,也无法从明明应是挺精明的脑袋中掘出些许安慰心爱之人的情话来。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将瘦弱疲惫的少女裹在柔软厚实的披风中横抱而起,踏着一地的鲜血离开。

  她是大魏的公主,是长安城的公主,是他心尖上的人。

  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吗?”北堂墨染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不禁微微蹙眉,轻声询问着守在门口的侍女。

  侍女名唤采薇,据说是自小便在元淳公主身边伺候的,眼看着公主如今这般亦是心急如焚,看着宸王颇为关怀的模样,又想到之前这位的求婚,赶忙央求道:“王爷,您赶紧劝劝殿下吧,这都整整一天了,无论奴婢怎么央求,公主殿下都不肯开门。殿下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样的苦,再不吃点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住?”

  北堂墨染垂眸沉思片刻,端过采薇手上温着的清粥,强硬地闯进殿去,随手便将想要跟着进来的采薇关在门外。

  采薇:“……”

  厚重的纱帘遮挡住了阳光,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白日,偌大雍容的宫殿却显得阴沉萧瑟,冷得如坠冰窟。身着单薄里衣、长发随意散在肩头的元淳面无表情、神情淡漠地枕在一张贵妃榻上。见他闯入,也仅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言语亦不动作,全然没有了曾经的活泼灵动。

  北堂墨染呼吸一滞,缓缓走过去坐在榻边,轻声道:“元淳,就算是为了还在乎你的人……多少吃点东西吧。”

  元淳定定地看着他,嘴角蓦然扯出一个略显凄怆的笑来:“在乎我?有何用?”

  她的眼中凝着晶莹,但却是生生止在眼眶,没有流下。饥饿与缺水让少女的面色惨白,干燥的薄唇泛着不健康的灰白,她凝视着北堂墨染片刻,痛苦难耐地闭上了眼睛。

  “一朵被踩进烂泥里的玫瑰,还可以回到高贵的枝头吗?”

  北堂墨染这才发现,那被血浸染的墨蓝荷包依旧被少女紧紧攥在手中,捧在心口,万分珍重。他愣住,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无法辨清元淳是还沉溺在幼时无知心动的幻影中,还是早就在日积月累的点点滴滴中真正爱上了燕洵。

  他留着那样一丝渺小的希冀祈愿前者,可却同样没有勇气诉诸真相。难道他要在对方悲伤到绝望的时候,让他再冷面决绝地补上一刀,告诉她,一直以来都是她的误会,她懵懂心动的人其实从来都不是燕洵——而是他北堂墨染吗。

  如此残忍,他做不到。

  公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然睁开眼睛,坐直身子,一把夺过北堂墨染手中的碗,将里头的清粥一饮而尽。她喝得太急,几乎没有咀嚼便直接咽下,以至于些许狼狈地被微甜的粥呛着了,擦拭着嘴角,咳得眼尾都微微泛红。

  “北堂墨染。”她凝视着他,紧咬着下唇,哑着嗓音,透着一股难掩的疲惫,“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愣在原地。

  “我们从未见过面,你却直接向父皇求婚,为什么。”元淳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慢慢靠近对方,沉声道,“明明黄道国提出的议和条件已经足够,完全不需要和亲……”

  “你去深林中寻我,是因心悦于我,是不是?”

  北堂墨染讶然于她的直白,更不明白为何此刻她要说这些。

  却见元淳深深地无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毅然,继而她昂首上前,蓦地吻上了北堂墨染的唇,刹那间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他眼睛骤然睁大瞳孔聚缩。没有丝毫经验的少女笨拙地蹭了蹭对方的嘴唇,也不知究竟该如何继续下去,只是那么片刻,便退了下来。

  她直直望入北堂墨染的眼中,坚决道:

  “只要王爷点头……我立刻便嫁给你。”

 



TBC.


写着写着爆字数了。会有下。【因为被闺蜜催命】所以大概很快就能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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